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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2)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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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7-08-12 16:00:03 字數:14291

明媚的晨光照拂大地,新的一天如期而至。

經過一夜的平覆,餘疏影的心情重新清朗起來。換好衣服到樓下吃早餐時,她在樓梯跟周老太太撞了個正著,她的腳步一頓,隨後還是乖巧地跟周老太太道早安。

周老太太一如既往的倨傲,她輕瞥了餘疏影一眼,接著懶洋洋地擡了擡下巴。很快,她像是想到了什麽,竟語氣緩和地說:“早。”

她的聲音不大,但足以讓餘疏影聽見並感到驚奇。

察覺餘疏影那略帶意外的目光,周老太太的表情變得不太自然,她率先前行,把餘疏影甩在身後。

周睿大清早就在廚房裏忙碌,傭人在旁誠惶誠恐地守著,同時反省自己是不是做得不夠,以致大少爺要親自下廚。

聽見外面傳來聲響,傭人立即告訴他,“老夫人和餘小姐下來了。”

周睿“噢”了一聲,並沒有如她所願地停下手邊動作,甚至還有條不紊地吩咐,“幫我拿一下白胡椒粉。”

今早的早餐非常豐盛,看見周睿一邊脫著圍裙一邊從廚房出來,餘疏影便走到他身邊,笑咪咪地說:“很早就起床做早餐了?”

傭人將圍裙收下,周睿的手沒碰餘疏影,唇卻往她臉頰啄了一下,“我還想著要到樓上叫你起床。” 除了傭人,飯廳裏還有周老太太和嚴世洋,餘疏影偏過頭去,用眼神示意他註意,他這才收斂些許。嚴世洋早已見怪不怪,而周老太太神態自若地鋪著餐巾,不知道是不在意還是故意無視那番小動靜。

趁著陽光正好,周睿又打算帶餘疏影四處逛逛,讓她體會真正的法式風情。餘疏影最喜歡跟他把臂同游,尚未出發,她已經嘰嘰喳喳地計畫著今天的行程。

出門的時候,他們再一次被周老太太逮住,她循例發問:“上哪兒去?”周睿回答,“我們到馬場騎馬。”

聞言,周老太太的眉角輕微地抽了一下。這孩子對自己想必還有幾分怨氣,才故意說去馬場,她一個老太婆,就算有心跟著他們,也無力在馬背上折騰。

周睿帶餘疏影去的馬場也是周家物業,占地極廣,場內有幾名馴馬師正訓育著良駒,高大的阿爾登馬正威風凜凜地奔馳,揚起一層輕薄的沙塵。

當周睿牽著她走到馬棚選馬時,她既興奮又帶著一絲怯意。周睿如數家珍逐匹地介紹牠們的品種和名字,餘疏影對其中一匹渾身雪白的純種馬情有獨鐘,奈何牠連正眼也不瞧她一下。

餘疏影輕聲喚著牠的名字,牠不理,她也不敢學周睿那樣摸摸牠那光亮而濃密的毛發,免得牠回頭咬自己的手。

看出她的無奈,周睿便說:“你請牠吃糖,牠就會跟你好了。”他到一旁取了一盒馬糖,先剝了一塊交到她手裏,然後親自示範,“將手掌攤平,不要縮手。”

話還沒說完,周睿手中的馬糖已經不見了,餘疏影躍躍欲試,馬糖被卷走那一刻,粗糙溫熱的馬舌便掃過她的掌心,留下一點濕潤。

餘疏影喜出望外地看向周睿,周睿對她微笑,隨後繼續將馬糖放到她手心。待餘疏影盡興了,周睿才帶她離開馬棚。

這樣炎熱的天氣,周睿自然不會跟餘疏影去騎馬。這裏環境幽靜,風景優美,他們便坐在樹蔭下乘涼,微風夾雜青草與泥土的氣息拂在臉上舒適宜人,比幹燥的空調冷氣不知道要強多少倍。

周睿扭開礦泉水遞給她,她低聲道謝,接著說:“我還以為你不想你奶奶跟來,才說帶我來馬場的。”

“我確實是這樣想的。”周睿說得很坦白,“後來發現來馬場也挺好的,起碼安靜又舒服,所以就過來了。”

他握住她的手,沈吟了一下就說:“我奶奶真的心腸不壞,這些年來她也經常反省過去的所作所為,我想她真的想明白也知道自己做錯了。至於現在,她就跟你一樣,明明想跟對方交好,但又拉不下面子。”

餘疏影立即反駁,“才不是!她曾經那樣對我的爸爸和姑姑,我還氣著呢!況且,她也不喜歡我,她對我好不過是看在你面子上而已……”

周睿一笑置之,隨後又說:“奶奶老了,手腳遲鈍,眼睛和耳朵都沒有以前那麽好使,但我知道她的心肯定比舊時更敏感,誰是好姑娘、誰是誠心待她,她都可以感覺到。”

那天周睿跟餘疏影講了很多周老太太的往事,從她年輕手握大權,將斯特發展得有聲有色,再到年老時淡泊名利、歸於安寧。

她是一位有故事的老太太,這樣的故事雖然不能完全剔除她們之間的芥蒂,但多少能夠打動餘疏影幾分。因此在那以後,她也開始試著與周老太太和平相處。

日子悄悄地溜走,在法國的拍攝工作接近尾聲,將餘下的工作處理妥當,柳湘等人便按照原計畫回國。

在周睿的誘哄下,餘疏影沒有隨大夥離開,她忐忑不安地跟父母說明情況,而他們似乎不意外這樣的結果,只叮囑了她幾句就沒有下文了。

為了能及時掌控公事,周睿決定帶上周老太太和餘疏影回巴黎。

周家在巴黎的住所不如普羅旺斯的莊園大,但仍舊是富麗堂皇、氣勢非凡。在這裏,餘疏影再次跟周立銜碰面,周立銜待她十分和藹,還特地讓廚子準備了她喜歡的菜式。

往後幾天,周家父子異常忙碌,每天只剩餘疏影跟周老太太待在屋裏。餘疏影很懂得自娛,就算看著露絲玩毛線也可以消磨半天的無聊時光。

露絲跟餘疏影也熟絡起來,總愛繞著她打轉,有時候任由周老太太怎麽喚牠,牠還是要膩著餘疏影。

周老太太初時還能端著架子,但老人家多多少少有幾分孤獨感,況且老伴仙逝,她更是落寞不已。難得家裏

來了個人陪陪自己,她到後來便發展出與餘疏影鬥嘴的樂趣。

這麽一來,原本沈寂的大宅子也熱鬧起來,她們每天樂此不疲地開戰,漸漸地,周老太太從惡言相向變為恨鐵不成鋼的教導,而餘疏影也察覺老人家並無惡意,跟她拌嘴時,她的語氣不知不覺也帶著幾分跟長輩撒嬌的嬌嗔。

她們的關系慢慢趨於和緩,與此同時,斯特跟亨利的交戰已經進入最後階段。

戰果自然是斯特旗開得勝,經過這場有驚無險的硬仗,周立銜決定辦一個盛大的酒會來犒勞跟他們父子倆並肩作戰的好員工。

酒會前一天,周睿讓人把訂做好的禮服送到周家大宅。那襲禮服很適合餘疏影,露肩設計,裙擺長度剛好蓋過大腿,風格甜美,但周老太太卻涼颼颼地指指點點,從餘疏影的身材到氣質都數落了一遍。

這天周立銜提前回家,剛進門就聽見母親說這種話,他眉頭擰緊,忍不住走過去說:“您怎麽這樣說話,疏影好歹是家裏的客人,您對她客氣點可以嗎?”

歲月是一把雙刃劍,可以沖淡彼此的怨恨,也可以集聚彼此的隔閡。自從周老太太棒打鴛鴦以後,這對母子的感情就一落千丈,再也回不去母慈子孝的時候。

周老太太第一時間反擊,“客人又怎樣?我是主人,還是生你養你的媽!”

他們的談話總是一開口就陷入了死胡同,他們這樣借題發揮,在旁的餘疏影十分無奈,她插不上話,只能偷偷地給周睿發了Line。

周睿已經習慣父親與祖母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相處方式。他讓餘疏影回房間去,不要試圖勸架,更不要替任何一方說好話。

晚飯之前,周睿趕回家,那時家裏已經恢覆安靜,如同風暴過境後的沈寂。

餘疏影不知道他們最後勝負如何,卻知道他們都被對方氣得夠嗆,周立銜雖然臉帶笑意,但笑意卻不及眼底,而周老太太更是嘔得晚餐也不吃,周睿讓傭人給她送餐,隨即就被轟出來。

這件事怎麽說也是因她而起,餘疏影很難心安。晚飯過後,周睿帶著她到外面散步,她還惦記著周老太太,忍不住問:“你奶奶不吃飯,會不會餓壞呀?”

周睿笑著說:“她這樣欺負你,餓壞了不好嗎?”

餘疏影不滿地掐他的手臂,“我像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嗎?”

那點小痛算不上什麽,周睿連眉毛也沒有動一下,“你不是,我是總成了吧?”

在外面逛了一大圈,他們才牽著手回去。餘疏影邊走邊說:“等下你還是親自給你奶奶送點飯菜吧,她那麽疼你,不至於把你轟出房門吧?”

周睿說:“你不用擔心,我奶奶最懂得善待自己,她餓著誰也不會餓著自己的。”餘疏影還是不放心,回到大宅,她就拽著周睿往廚房走。

事實正如周睿所料,周老太太確實不會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剛走到廚房門口,他們就聽見裏面傳來砰砰的聲響,對視一眼後,兩人很有默契地放輕了腳步,悄悄地探看。

廚房裏,周老太太圍著圍裙,將幾個地瓜放進鍋裏,之後便掏出懷表在計算時間。

餘疏影抿著唇偷笑,正準備進去幫忙,周睿一把將她拉住,隨後半拉半抱地將人帶回了臥室,“我們要是出現,奶奶會覺得面子掛不住的。”說完,視線恰好掃到放在一邊的盒子,他才想起問餘疏影,“禮服合身嗎?”餘疏影搖頭,“你爸爸跟奶奶吵成那個樣子,我哪裏有心情試禮服。”

“他們就這樣,你習慣就好。”周睿摸了摸她的頭頂,隨後將禮服交到她手裏,“去試試吧,雖然是按著你的尺碼做的,但可能還是有不合身的地方。”

餘疏影“哦”了一聲,接著走進浴室待了好一陣子,才開門赤著腳走出來。

最近的生活簡單而愜意,餘疏影雖然臉上長了點小肉,幸好腰身還是盈盈一握,穿上禮服的樣子嬌俏美麗,周睿眼中閃過一抹幽光,他的喉結動了動,卻沒有出聲。

被周睿這樣專註地打量著,餘疏影有些許局促,她順了順自己的頭發,接著又低頭看了看自己這身裝扮,主動問他,“好看嗎?”

聽見她的聲音,周睿才斂起心緒,“很好看。”

餘疏影的唇角輕揚,她在他面前轉了個圈,“是我好看呢,還是裙子好看?”

裙擺躍起一個漂亮的弧度,襯著她明艷的笑容,周睿剛平覆的心緒又泛起陣陣漣漪。他站起來,將手伸向 她。餘疏影不明所以,但還是將手放在他掌心上,她還沒發問,周睿已經將另一只手搭在她腰間,帶著她翩然起舞。

這支舞蹈的舞曲是他們彼此的心跳聲,那樣婉轉,那樣浪漫,那樣讓人心馳神往。周睿對她說:“下次不用問這種問題了,你穿什麽都好看……”

餘疏影垂著眼簾,低聲嘰咕,“油腔滑調。”

話音剛落,周睿的手一使勁,她便猝不及防地撲到他懷裏,擡頭對上那雙深邃又潛藏暗湧的眼睛,她動了動唇瓣,他已經低頭吻了下來,用實際行動證實了那句話的真實性。

熟悉的氣息鋪天蓋地般襲來,強勢入侵她的各個感官,她的雙手不知不覺環住了他的脖子,甚至還踮起腳尖迎合他的親吻。

周睿托著她的腰,清淺的香氣湧入鼻息,蠱惑著他早已躁動的心。這個吻漸漸變了味兒,他擁著她發軟的身體,一同跌落在松軟的大床上。

或許是因為周睿太心急,他一下子沒控制好力度,牙齒不小心磕在餘疏影的上唇。她目光幽怨地看著他,他半懸在她身上,指腹摩挲著她的唇瓣,“疼?”

略帶淩亂的喘息縈繞在彼此耳邊,她輕輕地搖了搖頭,周睿的目光幽深得有幾分詭秘,她的心臟跳得快飛,連聲音也帶著一絲顫抖,“裙子要皺了。”

低沈的笑聲從周睿胸腔深處傳來,他的眼底亦染上笑意,“裙子皺了沒關系,我擔心你明晚陪不了我跳舞而已……”說完,他便仰躺在餘疏影身側,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餘疏影捶了他一記,他笑意更甚,“怎麽打人了?我明明什麽也沒做……”

“想想也不行!”餘疏影翻了個身,一手支著下巴,一手戳著他的胸膛。

她的手指撩動著周睿的神經,周睿捉住她纖細的手腕,稍稍使力,她那溫軟的身體便落入懷內。她尚未反應過來,他已經俐落地跟她交換位置,緊緊地將她壓在身下。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幹脆全做了吧……”

周睿邊說邊往她的脖子啃咬,手還在她身上作亂,她弓起腰身笑著躲閃,“餵,那我明天還要不要見人啊!”

“不見就算了,把你藏起來更好……”話雖如此,但周睿還是停了下來。

這下餘疏影不敢再鬧,安安靜靜地窩在周睿身邊,“明晚的酒會,來的都是什麽人呀?”周睿回答,“公司的員工,還有一些客戶和朋友。”

餘疏影又問:“那……你帶我出席適合嗎?”周睿看向她,“你不適合,還有誰適合?”

“那些名媛淑女啊……”

他故意吸了兩下鼻子,“我怎麽聞到濃濃的酸味……”

她掃了周睿一眼,“你奶奶告訴我,你的行情可好了,海倫、貝拉、凱蒂還有一大堆人都對你有意思,她們都出身名門、相貌出眾、才華了得,隨便就把我比下去。”

周睿輕笑了聲,“從什麽時候開始,你跟我奶奶的關系這麽好了?”

“有嗎?”餘疏影鼓了鼓腮幫子,臉上卻無生氣的樣子,“她這是找機會嘲笑我、挖苦我。”他伸手摟住餘疏影,“那她有沒有告訴你,你連指頭也不需要動,就徹底地打敗了她們……”周睿的話總是輕易的讓她怦然心動,她心裏原有幾分陰郁,此際早已煙消雲散。

慶功酒會當晚,餘疏影挽著周睿的手臂出現在會場內,雖然置身於陌生環境,但她精通法語,且有周睿在旁,她倒沒有覺得怯場。

今晚周睿穿了一套黑色的手工西裝,他外表俊朗,身形挺拔,跟餘疏影並肩而站,十分般配。作為主角之一,他自然備受矚目,到場不久就有大批賓客過來寒喧。

餘疏影是新鮮面孔,不少人都對她投來好奇的目光,也有女賓客悄悄地交頭接耳,揣測她的來頭,察覺某些不太友善的目光,但她沒有理會,繼續昂首挺胸地跟在周睿身邊。

中途周立銜來找周睿,要把他介紹給一位客戶認識,恰好周老太太也在,於是他暫時將餘疏影囑托給祖母照看。

挑選首飾時,餘疏影原本打算搭配一條簡約的白金項鏈,周睿笑著搖頭,隨後把周老太太送她的橄欖石項鏈戴在她脖子上。不得不說,這條項鏈跟禮服倒是相得益彰,她懷疑周睿選禮服的時候已經懷著這點心思。 橄欖石墜子垂在餘疏影鎖骨下一點的位置,襯著她那雪白的肌膚,十分亮眼。她願意戴上這條項鏈,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周老太太雖沒有什麽表示,但看上去還是很歡喜的。

滿場的妙齡女子都來和周老太太打招呼,她們一口一個周奶奶的叫,叫得要多甜有多甜。待她們走開以後,她便對餘疏影說:“我沒騙你吧,那些小姑娘的條件都比你要好得多,她們急著討好我,目標還是小睿啊……”想起周睿昨晚那句話,餘疏影連半點不愉快也沒有,甚至還忍不住輕笑出聲。見周老太太目光怪異地看著 她,她便說:“反正您就是看不上我,我討好您也沒意思。”

周老太太像是被她噎著,好半晌才開口,“你這丫頭一點都不可愛,小睿到底看上你什麽了……”餘疏影不甘示弱地反擊,“您也一點都不可愛,可您居然把他教得那麽好……”

周老太太再一次被噎著,她別過頭不去看餘疏影,但臉上卻不見慍色。多少年沒有人跟她說這些率真的話 了,聽慣旁人阿諛奉承,現在有一個羽翼未豐的黃毛丫頭跟自己吵吵嘴、鬥鬥氣,還真是新鮮有趣。活了大半輩子,她閱人無數,看得出這丫頭心思單純,是心無旁騖地愛著小睿的。既然寶貝孫子已經認定了這丫頭,她也沒道理再諸多阻攔,把他們弄得雞犬不寧。

在場內繞了幾圈,周老太太就覺得疲累,她那身貴婦打扮略顯繁瑣累贅,腳底一滑險些跌倒。餘疏影眼明手快地把她扶穩,周老太太的手臂清瘦,餘疏影第一次真切感受到這位總是看不慣自己的高傲婦人,不過是一位遲暮的老奶奶罷了。

“扶我到那邊坐坐。”周老太太仍舊是那副硬朗的樣子,但留心細聽會發現她的聲音有些中氣不足。餘疏影小心翼翼地將她攙扶到椅子上坐好,又去給她拿了一杯溫水和一塊蛋糕。

折返的時候,餘疏影看見周老太太身旁坐著一個面容姣好、氣質高雅的女人,她們言笑晏晏,看起來很親密。她的腳步一頓,此時周老太太看見了她,並朝她招手。

餘疏影還沒反應過來,那位陌生女人便站起來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用法語跟她問好,“你好,我是海倫,很高興認識你!”

這個名字並不陌生,餘疏影經常從周老太太口中得知她的事情。周老太太讚美她樣貌出眾、端莊大氣,今日一見果真如此,並無誇大。

海倫這麽熱情,餘疏影有點受寵若驚,她也跟海倫問好,話音剛落,她就聽見海倫說:“周奶奶,您上哪兒找來這麽甜美的小妹妹作伴?”

周老太太擺出一副無奈的樣子,“這丫頭可不是來陪我這個老太婆的,相反地,我是受人之托要好好看顧著她。”

有外人在場,餘疏影難得不跟周老太太吵嘴,她把溫水和蛋糕遞過去,之後便靜靜地站在一旁。

周老太太的語氣裏帶著一絲縱容,像極了長輩對後輩的寵溺,因此海倫只把餘疏影當成周家的遠房親戚。她熱絡地跟餘疏影聊著天,得知餘疏影將是大四的學生,她便問:“有沒有興趣來我們公司實習呀?”

餘疏影誠心道謝,不過還是拒絕了她的提議。

被問及原因,周老太太先一步說:“就算她肯,她爸媽也不樂意,他們家就她一個寶貝,哪裏舍得讓她留在這裏。”

餘疏影沒有反駁,只是歉意地對海倫微笑。海倫笑著說:“沒關系,總有機會的……”

話還沒說完,海倫就眼睛發亮地看著餘疏影的後方,餘疏影好奇地回頭,只見周睿正朝這邊走來。她還沒有動作,海倫已經越過自己,上前笑意盈盈地跟周睿擁抱,還要親昵地親他的臉,最終被他不著痕跡地躲開了。恰好有侍者端著酒飲經過,周睿拉開了海倫的手臂,隨後給她遞了一杯葡萄酒。餘疏影眼巴巴的看著他,他心一軟,只得給這酒量淺得可怕的丫頭也遞上一杯。

海倫的註意力全集中在周睿身上,沒有留意他和餘疏影那愛意滿滿的眼神交流。她高興地與他碰杯,語氣帶著一絲抱怨,“你回來這麽久了,居然不找我敘舊!”

淺淺地喝了一小口酒,周睿才回答,“你也知道的,這段時間實在是忙。”

海倫點頭,接著說:“聽說斯特前段時間出現資金問題,我們兩家這麽熟,你怎麽不找我們家幫忙呢?”

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無論找誰幫忙都得付出代價。看見海倫明目張膽地對周睿送秋波,餘疏影暗想,假如周睿找她家幫忙,他們兩家早就聯姻了。想到這裏,她郁悶地喝著葡萄酒,突然覺得周睿跟海倫站在一起礙眼得很。

對於海倫的問題,周睿回答,“我可以處理好的話,就盡量不給你們添麻煩。”

海倫露出燦爛的笑容,試著向他發出邀請,“下個月有個小聚會,來的全是我們的老朋友,大家都很久沒見了,你要一起來嗎?”

他們在這邊聊天,餘疏影在一旁牛飲,周睿顧不上回答,二話不說就把酒杯奪過來,“再喝就醉了。”

“才喝了幾口……”餘疏影試著將酒杯搶回來。

周睿幹脆把她酒杯裏的酒喝盡,隨後將空杯塞回她手裏,“下次頂多喝兩口。”

“餵!”餘疏影無可奈何,只能瞪他。

她的小臉因薄怒而染上一層清淺的緋紅,看上去實在可愛,周睿俯身偷香,低聲哄她,“別顧著喝酒,我們去跳舞。”

沒等餘疏影答應,周睿就對海倫說了句“失陪”,接著牽著她的手往舞池走去。海倫目瞪口呆,她不可置信地說:“周奶奶,她……她是……”

周老太太喝了一口溫水,清了清嗓子,語氣平緩地說:“她啊,是我的孫媳婦。”站在原地的海倫大受打擊,看著舞池內的周睿和餘疏影一邊跳舞一邊打情罵俏。

舞曲尚未過半,周睿的皮鞋已經印上灰白的印子。他知道餘疏影是故意的,有幾次可以躲過,他還是心甘情願被她踩上去。

周睿唇邊銜著勾人的笑容,餘疏影低聲說:“你笑什麽啦!”

“你……吃醋了?”他開心地說。

“你好像很得意啊。”

周睿承認,“還真有點。”

這話又讓餘疏影狠狠地踩了他一腳,他照舊笑得開懷,“昨晚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你連手指頭都不用動一動,就可以完勝了……”

餘疏影的酒量一如既往的差,那晚在慶功宴上喝得小醉,隔天整日都昏昏然的。

這一天大家難得齊聚一起在飯廳吃早餐,周立銜就笑她,“你的酒量肯定遺傳了你爸爸,他也是容易喝醉。”這時周老太太涼颼颼地開口,“不能喝酒就別逞強,一點自我保護意識都沒有。”

周立銜不滿地看了母親一眼,“難得開心就讓孩子們盡興一下,況且有小睿看著她。”

這對母子又借題發揮吵架,周睿懶得出聲,他體貼地給餘疏影打點早餐,吃完就結伴到後院賞花了。

跟普羅旺斯的莊園相比,這邊後院所栽種的花木要精致典雅得多,映著晴空下的藍天白雲,更是賞心悅目。周睿從玻璃花房拿來一頂帽子和一把修枝剪,將開得正盛的薰衣草剪下來,餘疏影半蹲在他身側,幫忙整理他手中那束薰衣草。

藍紫色的小花千嬌百媚,餘疏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雖然花香淺淡,但草本獨有的氣息卻沁人心脾。此時,燦爛的陽光照得眼睛瞇起來,她拉了拉帽沿,然後輕輕地扯了扯他的衣服,“給我試試。”

周睿耐心地教她摘剪方法,餘疏影才知道這也是一門學問,她笑著說:“你不當花農實在是浪費了。”他指了指左側那片鳶尾花,“那全是我種的。”

花期已過,叢中只能找到兩三朵快要雕謝的鳶尾花。周睿將它們全部采下,然後跟薰衣草放在一起,用綢帶捆綁成一束,最後交到餘疏影手裏。

簡簡單單的一束花,餘疏影卻覺得這比價值連城的禮物還讓她歡喜。她心窩發燙,珍惜地將花束抱在懷裏,“送我的呀?”

周睿牽著她往樹蔭下的長椅走去,“我好像還沒有給你送過花。”

餘疏影將腦袋倚在他肩頭,小心翼翼地觸碰著鳶尾花的花瓣,“你為什麽要種這種花呀?”

“這是我媽媽最喜歡的花。”周睿回答,“我媽媽也很喜歡打理園藝,她還在的時候,待得最多的地方就是院子。在她眼裏,花開花落都是一件很慎重的事情……”

夏季微風輕輕拂過,花田隨風起伏搖擺,坐在長椅上的男女親密依偎,日光從樹椏枝葉的縫隙間撒下,為他們的發梢鍍上了點點金光。

餘疏影安靜地聆聽他講他母親的往事,他語氣和緩,她卻覺得眼眶熱熱的,內心有幾分說不出的心酸。她擡起頭來,輕聲詢問他的意見,“帶我去看你媽媽好不好?”

周睿母親葬在西部一個樸素安寧的小城鎮。他們搭乘火車前往,沿路風光美好,周睿告訴她,“我媽媽雖然出生在富裕家庭,但非常向往平淡安樂的生活,所以她執意要長眠在那個小鎮的墓園裏。”

由於出發得晚,他們抵達墓園已經臨近黃昏,周睿牽著她,停在母親的墓碑前。

出門時,餘疏影特地帶上了周睿送她的花束。這一束花是他們一起采摘的,也是她很重要的禮物,她覺得沒什麽比這份見面禮更加意義非凡了。她彎下腰,慎重地把花放在墓碑旁,“阿姨,我是疏影,我來看您了……”周睿掏出手帕,餘疏影向他伸手,“給我吧。”

她單膝跪在碑前,認真地拂掉上面的灰塵。

美麗的晚霞染紅了半邊天,原本孤清的墓園因他們的哺喃低訴而添上了些許暖意。

離開墓園以後,他們沒有趕回巴黎,決定在鎮上的旅館留宿一晚。其實這是周睿的習慣,以往來看望母親,他都不會立即離開,留在這裏,他總覺得跟母親的距離很近。

周睿常住的那家旅館的主人是一位年邁的老太太,她認得周睿,不僅給他們留了景致最好的房間,還熱情地為他們送了一些剛烤好的曲奇餅。

他們在旅館的餐廳吃晚餐。餘疏影吃著沙拉時,突然低下頭莫名笑起來,周睿雖然不解,但不自覺被她感染,唇角微微上翹,“什麽事這麽高興?”

餘疏影告訴他,“我突然想起你帶我去劇組探班那次,好像也是這樣的……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早有預謀的?”

“是啊。”周睿說。

沒想到他會這麽老實地承認,餘疏影不太好意思看他,眼睛直直地盯著盤子裏的起士卷,“我要去看別的男人,你不吃醋呀?”

周睿摸了摸下巴,而後稍稍傾身,壓低聲音對她說:“你等著,這筆帳我會跟你好好算。”這男人唇邊的壞笑讓餘疏影泛起不祥預感,她結結巴巴地問:“怎、怎麽算啊……”

周睿握住她的手,語氣多了幾分繾綣,“一輩子那麽長,我們愛怎麽算,就怎麽算。”

正值八月,在驕陽的炙烤下,走在室外的路人不由得心生煩躁,然而餘疏影和周睿卻是例外,度假休息了好一段時間,重新搭上飛機回家了,餘疏影的心情愉悅得很,總覺得頭頂上那片天際都格外的藍。

機場的人流密集,周睿走在她後面,眼睛總盯在她身上,免得她被磕被碰。他知道這丫頭很高興,自從下飛機以後就樂得合不攏嘴,要是給她一雙翅膀,她肯定立即飛回家去。

上車以後,周睿先吩咐司機前往學校,隨後才聯系他的助理。

餘疏影盯著車窗,突然有點緊張,她轉過腦袋,“我出去這麽久,爸媽也沒有催我回去,你說他們是不是不要我了……”父母何等聰明,雖然她是以實習為理由外出,但肯定知道她和周睿在背地搞什麽小動作。

周睿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你放心吧,餘叔他們才不會這麽便宜我的。”

來到餘家的公寓時,得了消息的餘軍早在樓下等候,並親自過去打開車門,餘疏影下了車就撲到父親身上,像個小孩般撒嬌,聲音糯軟地訴說著自己思家念親。

餘軍就這麽一個女兒,她離家這些天,他同樣牽掛得厲害。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嘴上卻說:“你也知道想家?想家怎麽不回來?”

餘疏影討好地對父親笑著,“我這不就回來了嗎?”

“我以為你幹脆不回來了。”說完,餘軍便往周睿瞥了一眼。

餘疏影挽著父親的手臂,“才不會,少了您跟媽的嘮叨,我整天都很不自在。”餘軍失笑,“走吧,回家吃飯了。”

周睿幫餘疏影把行李箱拉過來,同時禮貌地向餘軍問好。餘軍只是頷首,那態度不鹹不淡的。見狀,餘疏影試探著說:“叫上周學長一起吃飯?”

餘軍板著臉,擡腳就往公寓走。

餘疏影心生失落,她沮喪地看著周睿,他則安撫地對她微笑,“先回去吧,過兩天我再來找你。”話音剛落,餘軍突然回頭對著他們喊道:“跟上來,你倆磨蹭什麽?”

餘疏影立即笑上眉梢,周睿雖神色平靜,但眼底的笑意還是藏不住的。

他們剛進門,飯菜的香味就從廚房裏飄出來,餘疏影丟下父親和周睿,悄悄走到母親身後一把抱住她的腰,重施故技跟她撒嬌。

文雪萊騰出一只手扯開腰間的手,“長這麽大還撒嬌,害不害臊?”餘疏影無賴地搖著頭,“不不不,一點都不。”

她們母女這邊忙活,餘軍和周睿則在客廳裏談話。餘軍雖然沒給周睿好臉色,但還是關切地問:“事情塵埃落定了?”

這話問得含蓄,周睿卻聽得明白,他態度謙遜地回答,“運氣不錯,總算是有驚無險。”

餘軍捧著茶盞呷了一口,片刻以後才說:“往後真打算留在國內發展?”回國前,周睿向他報告了未來斯特的重心,以及他個人的規劃。

周睿回答,“是的。”餘軍說:“值得嗎?”

周睿抿了抿唇,“餘叔,我們所做的很多事情,是不可以用值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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